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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言抒我心,我手写我意,无意冒犯,口下留情!

是一篇“纯正”的父母爱情!(稍带些母女母子亲情)

仅写出我心中所望的“始终如漪”,不喜勿喷,谢谢理解!

主时间线:少商已成亲几年后


注:没看过原著,仅看过部分剧集,私设、ooc、bug致歉。



正文如下↓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宋·张先《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风有着怎样的声音?

风又有着怎样的颜色?



又是一岁春暮,清夜幽幽,柔美的月色透过薄云于花间洒下霜白色的斑影。那从绮窗钻入堂内的微风,惹得案前玉烛时明时暗,撩得层层纱帘反复拨弄着榻沿。

院中随风飘进房中的若万点胭脂的杏花清新之味,再伴着手边残存的淡雅的普洱茶香,霎时间好似令人鼻翼享受了一顿“佳肴美馔”。

似是闲来无事,也似是陶冶心性,萧元漪也算是值此良宵,端坐于案前,再一次誊抄起了《诗经》。

这夜正巧写到《郑风·女曰鸡鸣》这篇,看着竹简上那“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的篆体,萧元漪无意间笑了笑,搁下了已握许久的笔,低眉轻轻摩挲了自己腰间挂着的早已布满岁月痕迹的白玉所雕的韘形佩,眼眸间更是多了些许温存,一时间,无限过往与思绪从心底翻涌而出。

而案旁“乖巧”研墨的程始看着眼前人儿忽而娇羞可爱的小动作以及眉眼间隐约可见的笑意,心思好似也随着自家夫人的思绪被带回了多年以前,于眼前呈现出一幅又一幅色彩绚丽的画卷……




那是“苔色染青吟屐蜡,花风吹暖弊裘貂”的一年花朝节。(语出南宋 · 朱继芳《次韵野水花朝之集》)


“长兄……?长兄!”

程始闻声忽而恍然回神,见身后着一袭素裳微装点,颇似书香弟子模样的自家三弟向自己跑来,不解道:“三弟,怎么了?”

程止看着眼前人眼光中尚带着些许眷恋不舍的模样,不禁打趣道:“长兄瞧什么呢,这般入迷?莫不是一见钟情看上哪家小女娘了?”话语间似是特意强调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

“说什么呢,你这臭小子!”程始自是嘴上不承认,但心事却已然被自家三弟一语言中。


当他望见碧水的那一岸盛放的杏花树下身着湘妃色长衫牵着一匹神清俊秀的白马的女娘时,方知何为书卷上所言的宛若天仙,却胜似天仙。

正是花朝之际,京中达官显贵甚至王侯将相之女眷常于京郊处雅集,可眼前人却是与那些所谓端庄秀美的贵人不同,她潇洒而明丽,温存却又不失英气。

的的确确令人望见,便再难忘却。


“长兄……?”程止顺着自家长兄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视线中的女娘好似注意到了自家兄长与自己的目光,只是娇嗔一笑,随之一个飞身上马,若这晴日和煦的一阵春风般消失在远处的柳翠桃红间。

“当真……明艳美丽……”程止不禁感叹道。

程始缓缓回过味来,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过只是一介武夫,一田舍郎,发什么春梦!倒不如多些辛苦,以供养自家二弟三弟读书,好出人头地,因而程始回身,拍了拍身旁的人儿,“好了,书卷添好了,景也赏了,走吧,回家!”

“长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程止望着眼前眸色忽而有些暗淡的人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又来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长兄我啊粗人一介,不解什么春风,走吧!”程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过身旁人的书箱便跨上了马。

“诶诶诶!长兄等等我呀!”程止自知甚不善骑术,赶忙仓皇跟上。

“等着呢!我又不会飞!”程始的话语从前方幽幽飘来。


不过,《关雎》此篇亦有语云:“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倒是当真似程始之状。

扪心自问,程始若说不想,那自是不可能的,但当他得知了自己所见之人便是那骑术剑术皆不输于儿郎的萧家娘子时,心里的落寞倒是更深了许多。

这满都城谁人不知这萧家娘子早已与贺家大郎定了亲,婚期将至。

他也依稀记得,自己好似也见过那位贺氏大公子,那明眸皓齿、翩翩君子之貌,不输那古画卷人物,如此细细想来,萧贺两家结亲,也自是门当户对。

那,他与她,也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故此,那原本的一丝侥幸与希冀也便再没了生根发芽的机会。


说来也是巧得很,许是天公怜惜,知这人间相思之苦,程始如愿顺利应征入伍,得时势历练。只是,他的确是没想到这一去,便是离家整整三年。


其实,不论是程始亦或是萧元漪,两人皆是从未想过只因彼此的那一眼,竟会造就这一生的缘分。

至少,在他们重逢之前,是绝对没有这样想过的。




岁月匆忙,流光易逝。

程始再一次于京郊碧水边驾马驻足,已是自那花朝之后三载的小满日。


“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出自元·吴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依俗语所言“小满小满,江河渐满”,三年前春时的一湾清浅的碧流,现如今已成波光粼粼、浩浩汤汤的一道护城河了。不远处亦能望见不知是何时架起的一座木桥以及不知是何人栽的芦苇与芰荷。当真有道是“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出自北宋·黄庭坚《鄂州南楼书事》)


也许,冥冥之中自得上苍注定,当程始步于小桥之上时,便再一次看到了那偶尔会真切出现在梦中的人儿的身影。


“萧…娘子……?”

“当真是她吗……?”


程始不禁对自己的眼睛多了几分疑惑,不管如何说,她都不该孤身一人在此处“感时伤怀”!


程始再一次细细端详着不远处的人儿。

萧元漪身着一暮云灰色的薄纱外裳与她手中的一簇芦苇甚是相衬,半绾发髻,只簪了一根朴素无华却又淡雅至极的白玉钗。

她还是亦如初见的美,可是此时的美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痛楚。


或许是感受到炙热的目光,亦或是听到了脚步声,萧元漪侧过身来,微捋了捋额间碎发,便见到不远处那熟悉却也陌生的魁梧高大的人儿看着自己,心中一惊,手中的几根芦苇坠地。


“啊!对不起……萧娘子!”程始见萧元漪受惊状,连忙趋步上前致歉,俯身捡起芦苇递还予眼前人儿,不过,这忽而的靠近,令程始不知是何缘故,不敢再看眼前人而有些怯生地低下头。


可程始不知,其实萧元漪根本不是被吓到。她只是当真没想到,已过三年,那个远远隔着水岸望见的人儿会再一次来到当年初见之处。

就是在看到眼前人那双清澈坚定的眸色之时,萧元漪忽而相信了所谓的命中注定,所谓的“念兹在兹”。

亲眷殒命,母家破败,与贺氏和离,自己孤苦伶仃一人之时,她除了会想起慈爱的双亲,便会忆起当年那个在一湾碧水的那一方矗立的儿郎。


“萧…娘子?”程始看了看眼前人水光荡漾般的眼波流转有些难为情,也有些手足无措,再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后,理智与现实又令自己迫使自己更改了称呼,“啊,不对,应是贺夫人……”说着,后退半步,恭敬地行礼。

“啊……程家公子……”萧元漪亦回礼,而后默默垂下了眼帘,补了一句:“其实……我已不是贺夫人了……”

程始陷于眼前人竟会知道自己谓谁的惊诧之中,并未深想萧元漪缓缓吐出的后半句,故而改了称呼问道:“萧娘子知道我?”

“我知道公子,就这般惊讶嘛?”见眼前人惊诧的容色以及那憨憨地点了点头的模样,萧元漪竟被逗笑了,眼眸间少了几许愁绪,说道:“只许你程公子四处打听我,却不许我探听公子你,这又是何道理?”

“啊?这……”程始哑口无言。

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的美娇娘。

等等,什么!?!

她何时打听的自己?

她为何要打听自己?

莫非那日她也记住自己了!?!

程始又惊又喜,却也充满了疑问。


“好了,与程公子说笑的。”萧元漪见眼前人这笨拙的模样,笑了笑道。

“让萧娘子见笑了。”程始望着眼前人的嫣然笑意,心里涌上一股清甜的温暖,故而也笑了笑。



一阵清风吹过,于是,二人便这般立于水岸边,嗅着初夏风中的荷香、草芳。



“三年了……”许久,萧元漪收起了那丝丝笑意,微微叹了口气。

程始尚未回过味来,却见眼前人儿好不容易扬起的些许笑意与眸色之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不禁也有些懊丧,自然心里的不明便更多了。

是啊,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光阴的力量、世俗所谓的宿命,确确实实不容小觑。

究竟是怎样的痛楚竟能令一人从明丽灵动到凄冷多愁呢?

眼前人破碎的眸色与记忆中那个玲珑烂漫的人儿似是判若两人。

程始如何想不明白。


后来,他见她忽而避开了自己,独自一人向远处走去。

那凄苦孤单的背影,令自己心疼不已。

他想跟上她那落寞的影子,可是直觉却告诉自己不要去寻,她不愿让自己看见她落泪、看见她悲苦之容。


是啊,她是谁啊?她可是萧元漪啊!她骄傲惯了,也坚强惯了……


而后,程始通过身旁那个名唤“青苁”的娇丽小女娘口中得知,原来这三年来,她萧家衰退破败,亲眷亡故,因而与夫家闹僵和离。


这一刻他忽而万分心疼,却又义愤填膺,原来贺家公子不过是那所谓的衣冠禽兽,从始至终,他贺家眼里只有钱权,诚心求娶不过只是一句诳语、满纸荒言。那曾经令自己羡慕却又嫉妒不已的人,与那些尸位素餐的王侯贵胄、那些鄙薄的“肉食者”全无差别。


许久,程始努力平复了犹如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心绪,径直奔向了萧元漪所在方向。


萧元漪回眸,望见程始眸色怆然,气喘吁吁地跑来,心下也了然,原以为他只是会说些“安慰话”来可怜自己或是言语些全礼数显周到的漂亮话,却不曾想,眼前人支支吾吾酝酿半晌,说了一句:“萧…萧娘子,日后,可以时常来此地寻你吗?”

其实,程始想说的是——我可以做那个守护你的人吗?

透过眼前人深邃的眸子,这话中意,萧元漪又怎会不明?


一时间,萧元漪完全愣住了,她望着眼前人闪着光的双眸,只觉得自己那似是封闭许久带着些许尘埃的心门再一次被打开,注入了灿若夏日骄阳的暖意,眼里忽而又湿润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尽力抑制住哽咽声,回了一声“可以”。


程始笑了,日光洒在眼前人的云鬓,甚美。

萧元漪也笑了,他的笑意好像吹散了自己心湖中的阴霾,甚暖。


后来,程始曾听到青苁这样说过——“那年小满,在碧水岸边望见将军与女君的目光,青苁便知道,女君等着的那个心上人,终于来了。”


原来,她,也一直在等他啊……


许多年后了,程始好像终于明白了萧元漪所说的——人生最宜是小满。

不错,满则溢,易遭损。小小确幸,小小真意,也胜过金石般珍贵,也足够刻骨铭心。




旧事如潮,待程始回过神来,已见萧元漪带着许久不曾有的娇俏笑意看向自己,“元漪......?”

“我的程大将军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萧元漪看着眼前人眉梢的笑意,亦是笑得更甜,打趣道。

“想到那年小满了......”程始也笑,轻轻握住了萧元漪的手,“那元漪想到什么了,笑得这般开心?”

萧元漪也自是料到了眼前人之语,忽而脸颊好似升起了一丝丝绯红,语气间带着些许娇羞之意,“夫君不妨猜猜看啊?”说着也回握住程始握紧自己的手。


萧元漪自是不会忘记程始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程老夫人面前维护自己,亦表忠心的。

“阿母,二嫁妇又如何?孩儿是真心喜欢元漪。”

“阿母,扪心自问,这些年,若我程家没有元漪,当如何?”

......


“一点提示也不曾有,这哪里猜的出啊?”程始如是道,“元漪揭晓吧。”

萧元漪莞尔一笑,略带玩笑之语说道:“我呀,是在笑某人太过于怜香惜玉了。”

“啊...?”程始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也笑出了声,不过转而轻轻地搂住了案前的人儿,柔声在萧元漪耳边说道:“一辈子让着元漪你,也是我程始的福气......”

“那夫君就不怕我不答应你吗?”萧元漪也顺势自然而安心地靠在程始的怀里,轻轻笑问道。

“不怕”,程始搂紧了怀中人,“天有情,人有意。就算元漪你当真不应我,我也会像那三年一样,等下去。”

萧元漪摩挲着程始的手背,笑得更是灿烂了,“其实,从来都是夫君赢......”

如水的月华下,萧元漪含着泪光带着笑意的眸色好似一鉴铜镜倒映出那年七夕时的光景。




“元漪可愿做我夫人?”

程始从怀中掏出锦盒,拿出了自己辛苦攒足银两,差人打造的一块白玉韘形佩。

萧元漪怎会不知程始的赤诚与用心,在见到他在兰夜拿出这块精致的玉佩,眼里早已噙满泪水,心也早已应下了,只不过,骄傲惯了的萧家女娘是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程大公子若赢了我,我便答应你,嫁你为妻!”

程始见眼前佳人已一个飞身上马,他也心知她的脾性,不禁无奈地笑了笑,将锦盒小心翼翼地藏好,也跨上骏马,说道:“好,元漪。怎么个比法?”

“随我来!”萧元漪留下一声,便策马向一片翠竹林奔去。

程始跟过去,便见萧元漪伐下两根趁手且长短适宜的翠竹,便明白了萧元漪是将翠竹为剑,当真要与自己比试一番。正想着,只见萧元漪已将一根翠竹扔了过来,便一把接住。

“程大公子是见过战场凶险的,敌人从不会手软,策马比剑才更有意义。”萧元漪笑了笑说道。


只是,程始早已领教过萧元漪的剑法与骑术……

忽而他的心里也便明白了——萧元漪本意便想要自己赢!只不过尚未等自己反应,便见眼前人已出招,“看‘剑’!”


不过,接连十几招下来,程始也只是只守不攻,即便是眼看着要败下阵来,也不忍令眼前人有一丝一毫的伤损。


“程始!你还想不想娶我了!?!”萧元漪急了,她早已将自己的剑法路数通通暴露于眼前人,早已故意败给他,可是他却这般怜香惜玉,一时间是不知该感激他保护自己还是笑他愚笨看不懂自己心意。

“怎会不想!”程始见眼前人停下招式,也侧跨下了马。


“笨蛋!日后同你随军出征,敌人可不会对我怜香惜玉!”萧元漪有些娇羞又有些气恼地将手中翠竹扔到一边。

“什么?日后......”程始笑自己愚钝,竟然反应了好半天!

——她分明就是答应自己了!


程始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雀跃,一个箭步紧紧搂住了萧元漪,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搂住他的心上人儿。

萧元漪没有拒绝,反倒是缓缓回抱住了他的腰身,带着些许哽咽声,说道:“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笨的人啊!”

“我确实很笨啊,元漪不弃,是我程始此生至幸。”程始说着,只感觉衣襟湿漉漉的,才低眉发觉怀中人儿将早已羞红的娇美面容埋在自己胸膛前,自己也共情地落下热泪来。


“我只有你和阿青了,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元漪......”


秋月明星,竹露微风,确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出自北宋·秦观《鹊桥仙》)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院中杏花香更是萦绕满室。

“谢谢夫君没有食言,与我长相厮守……”良久,萧元漪缓缓道谢。

程始一怔,但转而笑得眼眉弯弯,说道:“傻夫人,这有什么好谢的?若说这谢字,也是我谢元漪你才是。谢谢元漪愿意嫁我为妻,谢谢元漪陪我出生入死,谢谢元漪给了我一个温暖和乐的家……”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程大将军这么会说话啊……”萧元漪听着程始诉衷情,不由得热泪盈眶。

“那还不是因为我家夫人教得好啊!”程始搂紧了怀中人,给予安慰,他即便是不低头也知道他的元漪又红了眼眶。

为何不低头呢?那自是因为他和她一样,眼里噙满了滚烫的泪珠呢。



“元漪,早些歇息吧。”许久,程始松开了手臂,将案上摊开的书简卷了起来,劝慰自家夫人休息。

“夫君先睡吧。元漪写好这封家书便休息。”萧元漪执拗地推开了程始拦住自己的手。

“元漪当心身子,这给咏儿的家书,为夫来写吧。”程始看着眼前人坚定的眸色,自知定是拗不过了,于是只好主动帮忙。

萧元漪看着眼前人端坐在书案另一侧,已拿起笔,酝酿着,忽而笑出了声。

“元漪?”程始不解地问道。

“夫君现如今,终于对这文字不再叫苦连天了。”萧元漪如是说道。

“夫人!!!”程始也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习字,自是要日就月将了!”

这话,可是自己当年怀着颂儿的时候,说予他听的呢!




那是一年夏日,微风吹帘动,满院蔷薇香。(化用唐代高骈的《山亭夏日》:“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


已成亲几载,萧元漪看着程始这一手“烂”字,仍然头疼得很。

左不过,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嘛,萧元漪便将在自己房中的习字的长子程咏带到了程始的书房来。


“将军,习字乃是日就月将之事,日后便和咏儿一同温习吧。”萧元漪看着眼前望着案前书简眉头都皱成川字的自家夫君程始说道。

程始对孩子很是慈爱,一把将程咏抱过来,坐于案前,只是心里当真万分不愿学着枯燥乏味的文字,直打退堂鼓:“这小孩子记得快,为夫还是慢慢来吧。”

萧元漪怎还看不出眼前人的心思,赶忙补上一句:“将军莫要推辞了。战场凶险,人心叵测,稍有差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怎可因着小小习字,至全家于不利之处?”

“为夫明白,只是这……这什么而不什么的,它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程始憨笑了笑。

萧元漪走近一瞧,便是气不打一出来,方才柔声好气自是少了好几分:“这是涅而不缁!谓人品格高尚,不染污秽。将军,这不是前日才读过的吗?”

这画面,惹得坐在程始腿上的小人儿程咏咯咯地发笑。

程始轻拍了一下怀中小人儿,“笑什么!你这小鬼敢笑你阿父了?”

“将军莫要企图蒙混过关!”萧元漪没好气地瞪了眼前人一眼。

也正是此时,萧元漪只觉腹中小儿闹了几下,倒还挺疼,故而倒吸了一口凉气,轻抚了抚已隆起的腹部以安慰。

“夫人怎么了?这小家伙闹你了?”程始见萧元漪忽而变了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没事,将军不必如此紧张的!将军认真习字研读,就是帮妾最大的忙了!”萧元漪没理眼前人投来的关切,正色说道。

“成成成!夫人莫动气,当心身子。为夫遵命遵命。”程始看眼前人冷下的面容,赶忙“求饶”道。



待萧元漪回过神来,正要提笔给随霍不疑寻访外乡的程少商写家书时,程始已完成递送给程咏的家书了。

“元漪不是已写好送予嫋嫋的家书了吗?”程始望着萧元漪又是提笔写了“字谕嫋嫋”四个字,说道。

“啊……?是啊……”萧元漪忽而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程始又何尝不知萧元漪总是怕言语不妥却又思绪缠绵心头的酸楚,可是他更忧心她的身体,他当真太怕眼前人会再一次像少商入宫那五年一样险些离自己而去,故而程始将萧元漪手中的笔拿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洗了洗双手,劝她休憩。


突然,一阵疾风骤雨袭来,待萧元漪反应过来,案前银烛已被吹灭。

“元漪你瞧,这风、雨、银烛都在提醒你休息呢!”程始索性拽着萧元漪坐在榻上。

萧元漪见此,轻笑一下,应诺了一声好,便乖顺地褪下外裳,躺进程始早已理好的被子中。

“这才是对嘛,早些休息吧,元漪……”程始也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麻利地钻进被中,搂住了自家夫人。

“好,夫君辛苦了,快睡吧……”萧元漪如是回应道,也握住了程始搂在自己腰身前的手。



不过,很快睡熟的程始不知,这暮春的疾风骤雨,倒是令萧元漪又忆起了那年驰援孤城,与少商别离之时。

那日离家之后,便是疾风乍起,吹皱满湖春水(化用五代·冯延巳《谒金门》“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随后更是落了一场倾盆大雨,好似应着那骨肉分离之痛。


这夜梦里,萧元漪再一次梦到了那十五载行军之事,那四时之风相似,尽是冰冷。

梦里有“渐霜风凄紧”、“苒苒物华休”的苦秋,亦有“卷地朔风沙似雪”的凛冽寒冬,更有着哀鸿遍野的焦土以及锥心入骨的无限牵挂与思念。(引用出自北宋·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元·萨都剌《上京即事》)




翌日清晨

柔和的日光从朵朵舒云间洒下,因昨夜疾风凋玉树(化用“昨夜西风凋碧树”),院中石径已落满了杏花花瓣。


“阿母……”

“外大母!”

萧元漪闻声回眸,见程少商携一双儿女已站在院中廊下的那一角,惊喜不已,“嫋嫋!?!你们怎么回来了?”说着,好似脚下生风一般,快步走上前去。

“阿母不希望我们回来啊?”程少商望着眼前人已是挂上水光的双眸,开玩笑道。

“什么话!自然不是啊!”萧元漪对眼前这一幕感到难以置信,特别是对于自家嫋嫋竟然会愿意与自己亲近而惊诧。不过,自家女儿确实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归家了,上次相见时,小外孙女才不过一岁,现如今已会和自己交谈了。


至于,程少商为何忽而不再同萧元漪那般疏离,这得多亏了程咏夫妇二人为程少商讲了许多许多萧元漪与程始的旧事。不过,少商并非放下了,亦并非全然不在乎了,只是深觉,人生难得糊涂吧,何必一分又一分算得那么清楚呢。


许久,见自家阿母与自己一双儿女亲昵后,程少商也抽了抽鼻子,说道:“阿母别急着哭啊,不止嫋嫋回来了。您看看,那是谁啊?”程少商故意放大了音量,好让躲在角落的程咏听到。


“阿母,孩儿也回来了!”程咏恭恭敬敬地向萧元漪行了大礼。

萧元漪赶忙回过身去扶起,“咏儿……?快起,快起来!”

程咏望见眼前又是三年多未见的母亲,也是泪湿衣衫,“常令阿母挂念,是孩儿不孝。”

“傻瓜,为国尽忠,阿母以你为傲。”萧元漪见程咏家眷未归,心下便明白了,“是圣上急召你入京吧?”

程咏笑了,点了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母。”

还不等萧元漪再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程始万分惊喜又带着抽泣的呼喊声,“咏儿,嫋嫋!你们怎么回来了!?!”

萧元漪见自己夫君比自己还夸张的反应,终是破涕为笑。



“你们回来,应当提前给阿父阿母捎个信啊。”

“这不是惊喜嘛?”

“傻孩子,你们平安健康就好……”

其实萧元漪更想说的是——“提前告知于阿母,阿母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也会多许多的期盼与乐趣啊……”



簌簌竹林响,萧萧落叶声。

丽丽芳菲色,悠悠故思情。


而今,天朗又气清,自当是风已定,人也静,落红已满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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